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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的回忆

日记的回忆

侦探第二天早晨便去了学校,以校友的身份,通过姐姐的关系,顺利进入了学校,似乎因为姐姐的好人缘,她也得到不少老师的关照。因为戒心的消除,询问调查也进行得挺顺利的。

首先,侦探先是确认了作家提供的信息,包括亮介等人的存在、未绪的意外,又问了龙也等人如今的联系方式,果然已经找不到了,虽说如今网络发达,要寻找当年的社交圈还是很有难度的。与姐姐很熟的老师,刚好四年前已经在这里任教,于是侦探向她询问了亮介的事,那老师倒是很坦然地说了,只是小心翼翼地神经兮兮地一箩筐倒了出来,就像撒盐一样一抖一抖地小心地撒出来一般。

“亮介啊,当年很有名呢,人长的帅哈哈,而且人的确优秀,只是可惜,高二下学期不知怎么想不开了,就……就那样了。”

诶?“想不开是什么意思?”侦探连忙问道。

“就是,就是跳楼了……还真是……”老师显得有些避讳,慢慢地才说了出来,很不情愿。

“哈?你是说,他自杀!怎么……怎么可能?”侦探震惊了,是的,她一直以为亮介的死是被谋杀,“怎么确定是自杀的?不可能是被谋杀的吗?”

“谋杀?!你……你在想什么啊。”老师皱起了眉头,貌似发觉面前这个大学小女孩心理有些不“健康”。

“没,没。只是好奇嘛~”侦探赶紧变换回那种“健康”的表情,撒娇道,“难道他是在学校那个的?”她十分期待答案会是在篮球场跳楼的。

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不,应该说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不是啊,是在家里,具体点说应该是‘跳水’吧,他家有个游泳池,那几天刚好放了水想改造成鱼池,谁知他就从二楼跳下来,撞到泳池= =”老师很无奈地说道。

谁知道说起这话的人,此时会是什么心态与感觉呢。

侦探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在家里,但是又觉得情理之中,正因为是在家里发生的事,学校才有法子把事件的责任推卸过去。

可是她还是难以置信,亮介怎么会自杀呢,难不成另有内情吗?而年代已久,她已经无法掌握到现场资料(警察局要资料什么的也没啥可能),不禁苦笑起来。

自己是什么推理比赛冠军呢,真是可笑。

现在这种感觉,就跟昨天听到未绪死于意外的感觉,是一样的。于是她决定再看一遍后面部分的日记,尤其是杀死未绪及后面的那段,即使她知道,无论哪段都看不出亮介自杀的预兆。

她借去厕所为由,在厕所里看起了那天的日记。反反复复看了几次后,除了宏树的那部分,还有很多不明其意如梦呓般的呻吟,还有一段话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只因为,那段话,她似曾见过。

【我看着眼前这个红色房间,顶上白色的灯散发的白色光线一下子扫除了推理小说书架上的那梦幻的氛围,每一本每一页都露出它们丑陋的残骸。】

“红色房间”?这个词在这天的日记里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形容血泊的实验室,一次是形容‘我’的房间,这个词倒是有几分眼熟。

《匣中失乐》?还是什么推理游戏?侦探想了想,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如打了鸡血般抓起手机就百度,还差点让手机滑进了厕所那个坑里。

“红色房间 江户川乱步”

不错,她记得江户川乱步这位推理小说家写过一篇很短的小说,就叫红色房间,而那篇小说曾让她感到非常震撼,里面叙述的是“过失杀人”的“有动机”利用,侦探直接翻到小说的最后。

果然。

【在他表明这些的时候,刚才充当他的助手的女招待可能为了转换一下气氛,打开了台阶下的开关吧,突然的像白昼一般的灯光使我们头晕目眩,那白色的光线一下子完全扫除了漂浮在房间里的那种梦幻般的气氛。暴露出来的物品显出丑陋的形骸。无论是红色的垂帘、红色的地毯,还是桌布椅套甚至银烛台都显得那么的丑陋。在这个“红色房间”里面搜遍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一点梦幻的影子了。】

她对比了一下,果然有着较高的相似度,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抄袭呢。而实际上,这算是什么?致敬?还是……

不!不!这是线索,CLUE!!

侦探猛然跳了起来,黄色的尿在大腿间流了下去,她顾不了擦,连忙一拉上裤子就奔了出去,直奔到办公室。

没错!这是‘我’留下的‘线索’,有关真相的‘线索’,谋杀未绪、亮介的自杀,或许都是“红色房间”!

侦探逮住正要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位老师,大声问道:

“告诉我!他,他哪天死的?”

老师显然吓了一跳,被侦探那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害怕地打开了电脑,查找起四年前的新闻,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好久才搜索到了日期。

星期六。日记中最后一周的星期六。

日记结束的两天后。

果然如此。侦探一下子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是的,亮介或许是真的自杀,也或许不是真的自杀(而是“红色房间”的“自杀”),这个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某样不存在于日记的事让他走上了这条路,发生在星期五的一件事改变了他,让他无力再打字继续写日记,让他无法再虚构日记,让他最后走进了地狱。

而这件事,才是真正把他击倒的东西。

可是,这个就如同数独中冥想已久的空格忽然得到了答案,无法从中得到下一步的启示一般,侦探自知这结论很重要,但是那结论在现阶段却无法提供实质性的帮助,毕竟已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还是放假的周六,既无法知道那天亮介做了什么,甚至连亮介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或许他还只是整天宅在家里翻看着自己的日记然后疯了,这也说不定呢。

但是如今谜团还有很多,于是侦探决定从别处着手,如今与现实联系起来的真相有以下几点:

1.日记叙述了四年前的事,四年前的人

2.未绪“意外”死亡,亮介在日记‘完结’两天后“自杀”身亡

由日记推断而出的结论:

1.日记是自传体小说

2.亮介是日记主人

3.天音与妹妹现实中为不同的两个人

4.妹妹得到了日记,并把日记传给我们,并做了某些修改

由于推断得日记为自传体这点,和妹妹做了修改这点,导致很难再从这本日记中推断出什么来,而昨日两人的混乱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于是今天侦探便来了学校调查,期望得到某些真实线索来帮助解决问题。

对老师,她也只能能问多少问多少了,期望能将当年的事和日记联系起来。

首先是未绪。

“老师你记得未绪?当年意外掉下楼梯那个……抱歉啊,勾起你这么痛苦的回忆。”

“也没太不堪呐,我当时不是教他们年级的嘛,还真是可怜啊她,唉。”老师叹息了一下,道,“难道你要说那不是意外不成?”老师噗嗤一声忽然笑了出来,她还记得先前侦探对亮介那个案子纠结的狼狈模样。

“才没有呢,老师别笑话我啦!校内八卦什么的,老师知道吗?我听人说,好像亮介是因为未绪去世了然后才自杀了……”侦探神经兮兮地说道。编造漂亮的谎言,这个她太擅长了。

“哈?还有这个传闻啊。学生们都太不成熟了,现在这个社会啊……”老师埋怨了起来,看来她在教学上没少遇麻烦,特别是这种混乱不堪又幼稚得很的恋爱圈关系,“亮介那件事后啊,传闻的确很多,有说成绩上不去啊,有说跟他女朋友散了啊,还有说什么是同性恋的然后被揭穿了,乱七八糟的真是!”

这个老师不愧是姐姐的好友,够八卦!

侦探见这条线断了,想着连这个这么八卦的老师都不知道,那其他老师们应该也不会怎么清楚那些混乱的关系网,看来只能从别处着手了:“诶那个和天音分手很有可能啊!听说亮介跟天音交往的时候,就不碰篮球了啊。”

“哟,你还知道得挺清楚的啊,这么感兴趣啊?好像是没打篮球了没错,我还记得当年那时候一堆小女生在课下埋怨。啊对了,天音当年,我有教过她,挺耀眼的一个女生,因为长得漂亮,自然人就有点傲气了,后来出国了,我也不怎么记得她了。”

看来,破旧篮球场的约会的确鲜为人知,可是这个“约会”真的是真实存在过的吗?不过此时老师既然认识天音,或许从天音角度切入,能获得一些信息,比如……

“天音她有兄弟姐妹?或许是她哥哥去国外读书,然后就让她也过去了呢。”侦探委婉问道。

“她好像是全家移民过去了,家庭成员什么的还真不知道那些。”

“说不定有个哥哥也在这所学校里,然后跟她一起移民走了呢哈哈。”

“哈哈这肯定是没有的,如果两个同姓的同期说要移民出国了,那事我肯定知道的嘛。”

看来,天音没有“哥哥”这事可以确定了,也可以确定亮介就是“我”了。

“老师你当班主任肯定很辛苦了,当年还要给出国的人办转学手续……”侦探正说着一些“奉承话”,“转学”这个字眼忽然冒了出来,充斥了她整个头脑。

“啊对了,老师,真是很抱歉,想问问你另外一个问题,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啊!”侦探还不等老师回应,就把自己的问题直接抛了过去,“当年,就是下学期刚开学,高二,就是亮介那个年级,是不是有个女生转学走了?”

老师似乎看在侦探是好友的妹妹份上,而且性格也挺直爽真挚的,倒也不在意,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个问题,才缓缓开口道:“女生啊?应该……没有吧?太久的事情了,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佳乃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呢?快想快想!侦探催促着自己,于是想法马上到达,她连忙提示道:“啊那个女生应该也挺有名的,成绩很好的,总是前十名的,她好像是叫……”

还不等侦探说完,老师一拍手掌,惊讶道:“春日!对,那个李春日啊,他好像就是那时候转学走了,当时整个办公室都在讨论他的事呢,说他怎么转走了。”

“春……日?”真是个好……好土气的名字,最重要的,为啥不是佳乃?

“哎呀,我忘了,你是问女生对吧,他是男的诶,虽然成绩也超好……但是如果也是学习很厉害的女生转走的话,我应该会记得啊,这么奇怪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老师苦恼了,拼命回想着。

而此时,侦探的脑海里又形成了个天马行空的猜想。

她连忙问道:“那,佳乃,老师你知道这个名字吗?也是当年成绩很好的。”

“佳乃?这个挺普通的名字啊,成绩很好的我未必能都记得住啊孩子,何况我当年还不是教他们的= =”老师显得有些无奈了。

的确是有点为难老师了,但抛开这个,那种想法在侦探的脑海里旋转,如同洗衣机洗衣服般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那个……春日= =跟亮介认识?”

“可能吧……不过说实话,春日是比较书呆子的那种,他是数学课代表,每次来办公室送作业都是木讷的样子,如果你说他们两会不会一块玩,我觉得是不会的啦。”直爽的老师挥挥手答道,“哎呀呀,做老师的可不能这样说学生啊,喂你可千万别把我刚才的话传出去哦!”

侦探赔笑着。

此时她顾不了那么多,心里的那个想法一直徘徊着,她几乎就确信那想法是真实的了,但是,实在连她自己也觉得天马行空了,一直以为存在的东西却被否决了,忽然冒出个“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个多么荒谬的想法,可是这样荒谬的想法却把疑团给串联起来了。

这世上的事实,从来不由得你信或不信,只能是或不是。若这是个信息化的时代的话。

若这是一个极度信息化的时代的话,世上的事实大概会被逆转过来,是或不是从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或不信了。

如果,那个春日转学了,如果,佳乃从不存在过……

春日是男的,佳乃是女的。

春日是不受欢迎的,佳乃是人见人爱的。

春日成绩很好,佳乃成绩很好。

佳乃是“我”的前女友,交友广泛,长相漂亮,很受欢迎,属于“上层阶级”。

犹如第二个亮介。

而那个春日,

到底是谁啊?

吃过饭堂饭后,她在夕阳下散着步回家,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从未留意过的那个废旧篮球场。

它还在那里,在饭堂旁边拐角的另一边,在实验楼的下方,在植物园的前方。

懒洋洋的夕阳将篮球场染成了金黄色,过了四年既没拆也没修葺的篮球框,闪耀着金属味的光芒,那里空无一人,但却丝毫不显寂寥,却是到处暖洋洋的,如同被太阳晒过的单人床铺。

侦探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实验楼的那条楼梯,瑠佳怀揣着少女情怀提着琴忐忑走上的楼梯,龙也出于对瑠佳的关切忐忑跑上的楼梯,而亮介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上这条楼梯呢。

渐渐地,她听到了管弦乐的声音,他们刚好今天排练,合奏着一曲《自新大陆》,悠扬的乐声传到她的耳中,可她却有些失望了。

毕竟,木锯声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走到天台边,倚着栏杆,看了一会儿夕阳,那个渐渐下沉的鸭蛋。

那个瑠佳和亮介曾经在这里一起看过的夕阳,那个记录他们亲吻时刻的夕阳。

她向下俯瞰着篮球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这个角度看下去,篮球场的景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苍老。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三人打篮球的影像:“我”、“亮介”、“龙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像拍皮球一般打着篮球。而天台这里,瑠佳背对着他们拉着小提琴,悄悄地拉给她心爱的人儿听。微风拂过她的发梢,挑动着她的少女情怀。篮球场的三人倦了腻了,躺在篮球架旁边仰望着天空,时而谈论着这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孩。

各怀心事。

多么荣幸的篮球场啊,事实上,曾经,校园明星在这里打过篮球呢,和龙也一块,两个人……

或许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亮介”?还是那个“我”?

还是,春日?

或许是春日?侦探不禁“呵呵”了起来,那个假想实在是太逗了,但是却是一个多么脚踏实地的假想啊。她一边发狂似地绞尽脑汁思考着日记的事,整理着混乱的线索,一边却不禁继续“呵呵”地苦笑。在她准备要发展到哈哈大笑这个阶段前,她终于止住了脱线的脑袋的兴奋。

天台边落下了一只鸽子。

鸽子能飞那么高,确实让她有点讶异。

只是,这个与接下来的事毫无联系的画面,竟让她想起了那个梦。

一个很久之前的梦。依旧如痛心的记忆一般刻骨铭心的梦。

梦里,她不觉得很可怕。醒来,她也并非细思恐极。

但是,她的那个梦,充满了感情。恐惧与希望。

梦里,她那段时间看的漫画的女主角出现了。女主角是一个与其说狠辣,倒不如说是变态的人,小说里的女主角经常做一些不被常人所接受的事,比如强迫男友研究盗女生内裤的方法,她说:

“因为啊,我想要看看恶之花的模样。”

在梦里,侦探遇见了她,她强势地进了侦探的房间,狞笑着抓住侦探的脸,道:“我要把你的面具给剥下来!全部剥掉!”然后她便开始挖侦探的脸。女主说的那句话,在漫画中也有出现,侦探醒来后也觉得是因为看这漫画中毒了,所以才会发这个梦,但可是……

梦里,被挖脸的侦探觉得很害怕,但是却不觉得痛。如同没有痛觉一般,于是在几次反复的挖脸后,这个梦继续延续了下去。

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侦探也不记得了,而梦的结尾,女主又出现了,忽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侦探很恐惧,惊悚地连忙夺门而逃,却被女主一把抓住。

本以为又要经历一次挖脸了,谁知女主却笑盈盈地把侦探推到了镜子前。

浑身颤抖的侦探紧闭着双眼,不敢看自己的脸,最后被女主强行打开了眼镜后,侦探却发现——

镜子前的自己的脸,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更靓丽,更迷人的脸。

侦探吓坏了,惊恐地看着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她爆发了,冲着女主大喊:“为什么要换走我的脸?把我的脸给还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可被剧烈地晃着肩膀的女主,却是一脸迷茫,缓缓道:

“什么啊,那不就是你一直所期待的吗?”

梦醒了。

惊醒了。

梦中的各种挖脸的恐惧、看见换了脸的恐惧,都没有把梦打碎。只有此刻才连接了现实。

每次想起这个梦,侦探总不禁打起了寒噤,仿佛是触到了那个被冷藏着的真实的自我一般。

此时,灰色的天台边的灰色鸽子忽然飞了起来,掠过天空,渐渐消失了。

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一瞬间,她忽然发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更别提为什么要干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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